将合规管理纳入企业发展战略——著名合规管理专家王志乐教授访谈录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简称《决定》），将企业合规管理提到新高度，提出新要求，引起企业界广泛关注。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第十项原则专家组成员、原商务部研究院跨国公司研究中心主任、深圳市企业合规协会会长王志乐教授在接授《经理人》采访时，深入剖析了全会决定对企业合规管理工作的影响，并阐述了企业合规管理的发展新趋势，特别是将合规管理纳入企业发展战略的意义。

王志乐教授认为，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发展，特别是加入世贸组织以来，中国现代企业（包括外资企业、国有企业、民有企业等各类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正面临战略转型。一方面是从大到强，即从数量增长到高质量增长的转型，另一方面是从国内经营向全球化发展的转型。企业的战略转型离不开强化合规管理。

加强合规建设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

《经理人》：怎样理解《决定》对企业合规建设提出的新要求？

王志乐教授：《决定》提出“支持引导民营企业完善治理结构和管理制度，加强企业合规建设和廉洁风险防控”，反映出党和国家对企业治理和制度化建设的高度重视。在全球化的商业环境中，合规是企业遵规守法和自我约束的要求，合规管理则是实现合规目标的抓手和工具。合规管理的有效性直接关系到企业的市场竞争力与可持续发展能力，合规管理不仅是应对外部监管的必要措施，更是企业内部自我提升、优化管理的重要手段。

《经理人》：为什么在企业从大到强的高质量发展阶段，特别强调要将合规管理纳入企业发展战略？

王志乐教授：从大到强、从数量增长到高质量增长的战略转型离不开加强合规管理。加强合规建设是中国企业从大到强发展的必然要求。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之后，中国企业从小到大发展迅猛。最近几年在全球500大企业排行榜上中国企业数量与美国企业持平，达到130余家。但是，企业大不等于强。有些大公司已经进入了世界500大排行榜，但后来又被排除在外，原因并非销售额不够或硬实力不足，而是因为违规违法。例如安邦保险、华信能源、恒大等公司。显然，当企业从小到大发展时往往注重数量的增长，企业领导往往不关注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往往不关注与高质量发展密切相关的合规管理。

近年来，中国政府在加强对企业合规监管同时也积极推动企业加强合规管理。国务院国资委出台《中央企业合规管理办法》，最近，金融监管总局出台《金融机构合规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市场监管总局也推进互联网平台企业以及医药企业合规管理。党的三中全会决定为企业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把加强企业合规建设与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和企业管理制度以及廉洁风险防控结合，从而形成完善的合规管理体系，在自我规范中自我优化自我提升，增强企业包括合规竞争力在内的软实力。这就要求企业在从大到强的发展即高质量发展中把加强合规管理纳入企业发展战略。

建立合规机制推动企业全球化发展

《经理人》：在全球经贸规则博弈和严峻合规风险的背景下，如何把握合规管理与企业全球化发展战略的密切关联？

王志乐教授：企业加强合规建设不仅与做大做强紧密相连，而且要与企业全球化战略发展密切结合。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还强调“建立同国际通行规则衔接的合规机制，优化开放合作环境”。这里提到的优化开放合作环境，对于政府部门而言，要求“主动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对于企业而言则意味着无论“引进来”还是“走出去”都要求按照国际通行规则参与“产业链供应链国际合作”和“完善推进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机制”。

中国企业正在从做大到做强到高质量发展，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企业从国内市场走向世界市场，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全球化发展战略。据有关统计，2007年到2023年，我国企业对外投资总量达到约2万亿美元。2016年以来对外投资数量进入新阶段，每年投资平均1600亿美元。

中国企业全球化战略发展面对的是全球经贸规则的博弈和严峻的合规风险。据了解，实施全球化战略的企业有很多成功的案例，但是也有不少存在问题或隐患。其中，主要是面临国际规则的挑战，例如人权违规、社会责任违规、环境保护违规以及商业贿赂违规等。显然，企业在制定实施全球战略时必须必须了解和掌握全球经贸规则，提高企业合规管理能力。

合规纳入战略管理增强企业合规竞争力

《经理人》：中国企业的战略转型面临的国际环境发生了哪些重大变化？

王志乐教授：中国企业的战略转型面临的国际环境同过去比，的确发生了很大变化。2018年以来，国际地缘政治博弈和冲突加剧，国际经贸规则博弈加强，贸易制裁与反制裁等问题增多。中国企业面临的挑战往往体现为国际规则、规制、管理和标准的挑战。合法合规成为高质量和国际化发展的中国企业必须面对的重大挑战。即使没有发达国家合规监管的压力，即使没有中国政府强化合规的要求，中国企业从自身发展需要出发，也到了讲规则重合规的发展新阶段，及合规管理与企业发展战略密切契合的阶段。

《经理人》：企业在制定和实施发展战略中，怎样做到在全过程都引进合规管理？

王志乐教授：首先，需要了解和识别企业面临的合规风险，做到“知晓“；其次，“遵守”，国际规则既有必须遵守的国际通行规则，也有需要遵守的虽然不是通行规则，但是与其开展经贸业务就不得不遵守的所在国独有的规则；再次，“规避”和“化解”，对于那些难以遵守的非国际通行规则有的需要规避，发生了冲突尽可能加以化解。最后，“抵制”，还有一些规则与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相冲突的规则则不仅不能遵守还要抵制或反制。这些涉及合规管理的问题解决好，企业才能具有“合规竞争力”。

《经理人》：在组织上，怎样做才能保证把合规管理纳入企业战略管理的任务落到实处？

王志乐教授：把合规管理纳入企业战略管理，意味着如三中全会决定要求的“加强企业合规建设”，即加强合规管理体系建设。按照企业管理部门的要求和国际企业通行做法，企业决策层应该设立合规管理委员会，需要设立合规管理部门以及合规首要负责人，即首席合规官。企业需要在识别面临的合规风险基础上建立和健全合规管理制度，建立合规运行机制。合规管理体系建设难在增强其有效性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纸面上。

据我了解中国已经有一批企业提高加强合规建设把合规纳入企业发展战略从而提高企业合规竞争力的案例。例如中兴通讯、吉利汽车、美的集团、联想集团等。他们的经验值得更多的企业借鉴。

注：王志乐教授系深圳市企业合规协会会长、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第十项原则专家组成员、商务部研究院跨国公司研究中心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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